明月楼

但愿长醉不复醒
爱发电和wb同名

半坏街灯

 

01

之前那位钢琴老师生了小宝宝,短期内不能来上课,前几日母亲给联系了一位代课老师,钢琴课是一日也不能落下的。

 

马嘉祺出门时发现天上落了些毛毛雨,像温柔女孩浅棕色的软发,家里没伞,他只得戴一顶黑色鸭舌帽,裹了件薄外套,出门去迎接新老师。这边住户不多,但确切地址也难找,家中司机今日为父亲接老友,无暇顾及这位新老师,母亲应允为其报销打车费,叫他上山时一定注意安全。

 

太阳刚落下去,天色暗了些,晚餐时马嘉祺只吃了半碗泡面,喝了一罐椰汁,阿姨说清晨嘉祺外婆差人给送来了大闸蟹,都给他蒸好了,可像样的晚餐总要和像样的人一起吃,比如家人,或是朋友。马嘉祺并不享受一人的晚餐,阿姨又总是在吃饭时顾着厨房未擦的地、垃圾桶里尚存的厨余,一顿饭下来很是忙活。

 

大闸蟹凉了,余下的泡面捞了干的倒进垃圾桶,汤水冲进下水道。

 

老师从出租车上下来,马嘉祺视力好,看见计价器上的三位数,想来老师的住处离这儿很远。他迎上去,问了声好。戴帽子与长辈说话不礼貌,细雨落在他的头发上,大概三十五六岁的男老师笑吟吟地拿装着琴谱的包给他遮雨。

 

马嘉祺就是在那一瞬间看见丁程鑫的,他站在路对面,身上湿漉漉的,大概是从雨开始的时候就在外面了,他对司机招招手,潮乎乎的小脑袋探进车子,双方交谈了几句,男孩声音很小,马嘉祺一个字也听不到,因此只了解了半截对话——“七中?那可挺远啊。”“这边不好拉客,就不打表了,一百送你回去。”“五十?那还不够我油钱。”

 

进院子前马嘉祺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个男孩,明明隔着那么远,他却好像很清晰地感受到男孩的无助。

 

他又头疼了,两首曲子各弹三遍,头痛愈发强烈,掌心按在琴键上,发出不和谐的声响。

 

“你妈妈跟我说你有头痛的毛病,要吃点药吗?”

 

马嘉祺摆摆手,他已经不记得是从何时开始落下头痛的毛病的,只记得最近半年母亲常带他去医院,各科室都走过,检查做了一大堆,医生看着检查结果得出结论:“这位小朋友很健康啊。”好像还有一句,在某科室有一位很可爱的女医生,看病时总是笑眯眯的,狐狸眼好漂亮,“恢复得不错嘛。”

 

可他从小身体健康,实在是记不清何时生过大病。

 

以前他头痛病犯了,闭眼休息几分钟就能好不少,今日却有愈演愈烈的打算,与新老师初次见面,不好给人留下逃避上课的印象,翻出医药箱里的止痛药,就着凉水吞下一粒,又回琴房上课。

 

休息时老师欣赏了他的奖杯,那些荣誉被放在展柜里,按时间顺序排列,终止在去年十二月。到现在他已经十个月没参加比赛了,并且他重新开始弹琴,也不过是今年六月的事,在那之前他一直拒绝来到琴房,拒绝见到一切与钢琴有关的东西。

 

按他拿的那些奖来说,市里甚至省里已经不存在一个人能做他的老师了。

 

“头痛好些了吗?”

 

“老师,你有过某个时间,忘记怎样弹琴的经历吗?”

 

就好像,忘掉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个人、某些事。

 

钢琴课结束时是晚上九点,司机送了父亲老友回酒店休息,回来接老师下课,临走时老师拍拍马嘉祺的肩,“总会好起来的。”

 

车子开走时,马嘉祺看见那个男孩还在那里,不知是迷了路又绕回来,还是一直在那儿没有走,正要离开,男孩叫住了他,“喂!”

 

他跑了过来,站定在马嘉祺面前,犹豫地说:“不好意思,我能......跟你借点钱吗?”

 

马嘉祺猜他是找不到公交站,这很正常,离这里最近的公交站有两公里多,可这边鲜少有的士经过,有时几天也不见得有一辆的士过来,他就算借了钱,也不见得打得到车。

 

“我会还给你的,我是七中的,我叫......”他有点急,好像急于证明什么,脸颊有些红,咬着下唇,看起来局促不安的样子。

 

路灯忽然闪了一下,最近这盏灯经常这样,可能是要坏了。

 

马嘉祺不是个很热心的人,也没热血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常做的好事不过是在食堂打饭时帮忘记充卡的同学刷个卡,如果不是丁程鑫主动向他寻求帮助,他并不会去关心一个陌生人,但好像以前他不是这样的,不过以前的他是什么样的,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倒是很可笑。

 

头顶那盏路灯明明灭灭,丁程鑫垂着头,睫毛的影子落在绯红脸颊上,马嘉祺忽然想起一帧一帧的画面,不足以连成短片,却又十分震撼心灵——校园里种了桃花,春季开学时正值桃花盛开,人工湖边的桃花树被风一吹,嫩粉的花瓣在空中形成一场雨,落在湖面上。

 

“我送你回去吧。”

 

有些记忆是永久的,马嘉祺十五岁的时候就学会了开车,不过他一直没有驾照,父亲买给他的车一直在车库里接灰。

 

“你还没有驾照吧?”丁程鑫坐在副驾驶,马嘉祺看到他把一直攥在手心里的东西塞到衣兜里,不过他对别人的东西不感兴趣。

 

倒是很感兴趣丁程鑫怎么知道他没有驾照。

 

“就是觉得我们应该差不多大啦,我十七了,你呢,是高中生吧?”

 

按理说他应该是高中生的,可他已经很久没上学了,平时的课程都是请家庭教师来辅导,但他以前好像是在上学的,他在家中看到过某些未被处理掉的物品,证实过他曾经高中生的身份,可就读于哪所学校,与什么人做过同学,好像真的记不起来。

 

“我不上学了。”

 

丁程鑫沉默半晌,问:“那你在家里开心吗?”

 

学生的愿望都很简单,班主任病假、教学楼爆炸、学校不开学,不上学听起来应该是一件好事。

 

“还好吧。”

 

丁程鑫住校,他父母工作忙,平日里无暇顾及他,因此周末他也不爱回家,唯一一位室友不经常在学校住,大部分时间他都能独占一间寝室。

 

七中是老学校,历史悠久,刚建的时候在市郊,随着城市发展,这块地方如今也算是市中心了,周末的夜晚也很热闹。马嘉祺把车停在楼下,丁程鑫下车前道了谢,他在身后叫住丁程鑫,问:“你们学校有湖吗?”

 

七中占地面积不大,教学办公与文体场所一应俱全,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没有。”不过丁程鑫转学前读的学校风景很好,湖水四季都很清,春天湖边会开桃花。

 

在马嘉祺掉头前,丁程鑫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顺着开着的车窗递进去,“可以加微信吗,我会转给你车费的。”

 

见马嘉祺没有接的打算,丁程鑫忙补充道:“就是想谢谢你,回头请你吃饭也行。”

 

纸条被雨淋了,又在丁程鑫出了汗的手心里握了好久,潮乎乎的。大概是从条形格作业本上撕下来的,字写在背面——我叫丁程鑫,很想认识你,这是我的微信号。

 

他的微信号是一长串字母和字符组起来的奇怪的号码,马嘉祺随手把纸条丢在桌子上,没有加的打算,他的微信里只有两个发小,以及家人,好像这世界上认识他和他认识的人只有那么几个。

 

夜里他一直睡不着,闭上眼就能想起来闪烁的路灯下,那个男孩小心翼翼的样子,看他的衣着,家境应该不错,不知道为什么身上连一百块都没有,好像也没有带手机。

 

护眼灯灯光柔和,马嘉祺趴在桌上仔细辨认纸条上的字符,那个人的字写得可真不怎么样,到底是I还是L还是1,是0还是O,比琴谱难认得多,总算认出了那串号码,本以为对方睡了,没想到很快就通过了他的好友。

 

“嗨,你还没睡呀。”

 

马嘉祺本想加完就去睡觉,可丁程鑫回复速度太快,他不好装死,只好淡淡地回:“失眠。”他的确有失眠的毛病。

 

十几岁的年轻人说失眠,听起来很矫情,不过马嘉祺的失眠和头痛开始的时间差不多,或许诱因也相同。

 

“有去看医生吗?”还挺会关心人的。

 

“看了。”

 

“那医生怎么说?”

 

马嘉祺很想说,关你屁事,可对方大概是觉得欠了他人情,假意关心,“多休息就好了。”

 

“下周末可以请你吃个饭吗,明天我就要上课了,学校不让出门。”丁程鑫一连发来三条消息,态度诚恳,马嘉祺本想拒绝,却鬼使神差回了个“OK”的手势,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下没理由再拒绝。

 

丁程鑫跟他道了晚安,发了一张猫咪的表情包,马嘉祺记得表妹也爱用这个,真是像个小姑娘。

 

02

丁程鑫约马嘉祺去吃火锅,约定时间是晚上六点钟,马嘉祺迟到了半小时,到的时候丁程鑫正面对着煮沸的鸳鸯锅愣神。

 

店里人很多,丁程鑫订了个半开放式的包厢,见马嘉祺来了,没有责备他迟到的意思,拿起菜单问他要吃什么。

 

“我们以前认识?”

 

丁程鑫正在平板上下单,动作一滞,抬头看了他两秒,喝了半杯柠檬水,“你想起来了?”

 

马嘉祺的手机没设密码,昨晚丁程鑫给他拍了老师留的周末作业,很厚一摞,俩人闲聊几句就睡了,早晨妈妈进来叫他起床,看见床头的手机,质问他为什么又和丁程鑫扯到一块,马嘉祺理解不了这个“又”是什么意思,只是对妈妈翻看他手机的行为很愤怒,俩人大吵了一架。

 

服务员给他们这一桌上了几道菜,丁程鑫丢了几片笋在锅里,“我们以前是同学。”

 

“七中吗?”

 

“一中。”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五年前翻新过一次,建了个小型人工湖。

 

“那我们以前,是什么样的?”

 

03

丁程鑫和马嘉祺以前是同班同学,前后桌。那时候学校里好多女孩子喜欢丁程鑫,他长得像青春期女生钟爱的言情小说中的男主,不过从没听他接受过谁的追求。

 

高中生课业繁忙,课间最热衷的就是讲八卦,班里只有几个好奇心重的男同学参与到女孩子们的讨论中,丁程鑫和马嘉祺总是被谈论的焦点。

 

一中对学生恋爱查的不算严,很多老师也年轻,还会偶尔调侃班内情侣两句。有胆子大的女孩子会直接来问丁程鑫,那么多漂亮女同学追你,你到底最喜欢哪个呀?丁程鑫虽然不常和同学说话,但他人缘不错,同学和他开玩笑也不生气。通常这时候他都会有点害羞,说大家都很好,只是现在还不想谈恋爱。

 

女孩子冲他吐舌头,这种回答太无聊,毫无爆点,转头去八卦他身后的马嘉祺。这种时候马嘉祺似乎更放得开一些,从桌子里抽出一封情书,顺着丁程鑫校服领子塞进去,开玩笑般地说:“喜欢我们班花——丁程鑫。”班里笑声响了起来,但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其他事情吸引,可能只是门外路过的一只流浪猫。

 

“你再乱说话今天帮我写全部作业。”丁程鑫趴在桌上偷偷给马嘉祺发短信。

 

高中开学不久他们就在一起了,那会儿的马嘉祺比现在不要脸很多,丁程鑫只得甘拜下风,军训休息的时候他追着丁程鑫到了湖边,扬言丁程鑫不跟他谈恋爱他就跳湖。丁程鑫当然知道他不会跳湖,况且他跳进去也死不了,小型人工湖的水深大概只到马嘉祺膝盖。

 

“你昨天站军姿都能晕倒,我为什么要跟弱鸡谈恋爱啊?”昨天马嘉祺晕倒实在不能怪他弱,要怪就怪他室友睡的像头死猪,耽误了早饭。

 

“那丁哥保护我啊。”马嘉祺摘下帽子给丁程鑫遮太阳,汗水从他额角的头发里钻出来,顺着脸颊滑下去,掉在了草地上。

 

“多叫几声哥,兴许可以考虑考虑。”

 

集合时教官让他们练正步,马嘉祺站第一排,丁程鑫在第二排,做准备时马嘉祺忽然喊:“哥哥加油啊!”吓得丁程鑫差点同手同脚。

 

同学开玩笑道:“你俩什么时候结拜了?我们怎么不知道这事呢?”

 

马嘉祺抬抬下巴,往湖边看了眼,“桃园结义嘛,以后我俩罩你们,来,叫声哥听听。”

 

“那我们管你叫哥,按理说得管丁程鑫叫嫂子啊。”十五六岁的男生最爱瞎起哄,直男的思想最基。

 

丁程鑫笑着骂他们:“你们这种弱鸡,我一拳打俩,还不赶紧叫哥?”

 

不过他们在一起的事一直都没同学知道,班里人缘好的男同学玩得好似乎很正常,而且他俩学习都不太好,但是一个敢讲一个敢听,大家也就以为他们只是关系好,没想太多。

 

丁程鑫父母都是话剧演员,常年在外演出,他家的房子里一中不太远,开车二十分钟就能到。一中不要求学生每天住校,回家前跟宿管报备即可,所以马嘉祺经常借口家里太远打车太贵或者司机今天有事不来接他为由住在丁程鑫家里。

 

丁程鑫的作业都是马嘉祺写的,他俩水平差不多,谁都不比谁强多少,不过作为艺术生,这种水平也足够他们考上国内知名艺术院校。不过马嘉祺写字稍微漂亮些,丁程鑫就逼着他把字写丑,错的题还不能一样,免得被老师发现。

 

给丁程鑫做饭的阿姨也很喜欢马嘉祺,他在长辈面前装的乖巧懂事,目的就是为了能理所应当地经常出现这里。

 

可他一点也不乖巧,从未有做弟弟的自觉,有时候丁程鑫早早困了,没能监督他写作业,他就从丁程鑫书包里翻出女孩子写给他的情书,丁程鑫这个人心太软,舍不得女孩子难过,谁的信都收,书包底部经常鼓鼓囊囊塞着好多情书,巧克力和糖果早就被吃光了。马嘉祺把女孩子的名字涂掉,从情书里剪下最肉麻的一段话,贴在数理化大题空白处,第二天丁程鑫就会被老师请去喝茶。

 

“你真的好无聊。”丁程鑫气呼呼地把习题册拿回来,情书早就被老师撕掉了,剩下一块干涸的胶水,不知道蹭了什么,黑乎乎一片。

 

“你以后不许收别人的情书。”马嘉祺爱吃醋,宇宙无敌,但他不说,身体力行地通过实际行动告诉丁程鑫——我家里开醋厂的。

 

“可是那样别人会很难过。”

 

“可是你这样我会很难过。”

 

总之后来一中的学生都知道丁程鑫有了女朋友,和他青梅竹马,在国外读书,虽然是异国恋,但他很喜欢她。

 

“编的还挺像回事。”马嘉祺说。

 

04

一中的学生大多数乖巧听话,偶尔有几个不让人省心的,也惹不出大祸,早自习时班主任沉着脸把丁程鑫和马嘉祺叫走时,班里男同学一脸担忧地说:“二位哥,活着回来。”

 

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班主任看着他们两个欲言又止,好像他俩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丁程鑫心中隐隐有了些想法,扯了下马嘉祺衣角,对方摸了下他的手。

 

他们校服上还有相同的柔顺剂味道,昨晚丁程鑫一时兴起要画画,刚调好颜料,就泼在了俩人的校服上,俩人对着洗衣机研究许久,最后求助伟大的互联网,总算把那个高科技启动了。

 

“我听说,你们两个,在谈恋爱?”最后年级主任来了,直奔今日主题,很意外地,丁程鑫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

 

马嘉祺很坦荡,道:“对啊。”丁程鑫也跟着点头。

 

“你们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年级主任气急败坏,直拍桌子。

 

“有什么问题吗?”丁程鑫问。

 

“本来以为你们两个要点脸不会承认,既然这么快就承认了,那也没冤枉你们,把家长叫来吧。”

 

“是我不要脸,您别骂丁程鑫啊。”

 

“不是,马嘉祺没我不要脸。”

 

俩人一唱一和,把年级主任气犯了高血压。两个学生都在一个班级,班主任也不存在护短行为,直接请了他们家长。

 

双方家长都有空来学校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直接进了校长室,丁程鑫和马嘉祺蹲在门口,支棱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不过他们好像都很冷静,交谈声不大,也没听出什么。

 

“电影里早恋都是被怎么处理的?”丁程鑫没穿校服,马嘉祺也一样,他俩被学校停了课,有几天没去上课了,班主任还让他俩每人写三千字检讨,丁程鑫说我写你奶奶个腿。

 

马嘉祺趴在栏杆上思考,道:“殉情,咱俩从这跳下去能变成蝴蝶吗?”

 

丁程鑫认认真真观察了一下地形,觉得从二楼跳下去的致死率不太高,万一摔成高位截瘫就麻烦了,“不行吧,咱俩跳下去就是两坨烂泥。”

 

“就算扶不上墙,也要一起扶不上墙。”

 

丁程鑫瞪他,“不要放屁了。”

 

“那我们私奔吧,你带钱了吗?”马嘉祺说着摸了摸兜,只有两百多块现金,不过他带了卡,卡里有钱,但是他俩都没带身份证,飞机火车都坐不了。

 

“坐大巴吧。”

 

等老师家长达成一致从校长办公室出来时,俩人已经翻过院墙来到了汽车站,随便买了最近的一趟大巴,连去哪儿的都不知道。

 

大巴停下时天已经黑了,丁程鑫靠在马嘉祺肩上睡了一路,没成想,俩人一下车,就看见已经已经等了他们很久的家长。

 

丁程鑫和马嘉祺第一次轰轰烈烈的私奔开始的猝不及防,结束的也猝不及防。

 

之后丁程鑫转学到了七中,马嘉祺直接从一中退学,听说他可能会直接出国。

 

丁程鑫被没收了手机,卧室的座机也被拔了线,马嘉祺的情况比他更糟,连卧室都不能出,不过他的卧室在二楼,比校长办公室低一些,晚上他趁着没人注意,踩着空调外机跑了出去。

 

他没带手机,就算带了也联系不到丁程鑫,到了他家楼下才想起上楼需要刷卡,在门外坐了一会,看见两条流浪狗,心想连流浪狗都比他强,好歹有个伴。

 

丁程鑫夜里睡不着,想下楼透口气,一出门就看见马嘉祺穿着睡衣在外面睡着了。

 

夏夜静谧,虫鸣声愈发清晰,丁程鑫害怕这只是个梦,呆立很久,直到马嘉祺被蚊子吵醒,他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来了?”

 

“偷跑出来的。”马嘉祺谎称身上裸露出来的淤青是从楼上爬下来时摔的,其实是被他爸爸打的,不过丁程鑫很好骗,一说就信了。

 

“你怎么出来了?”马嘉祺问。

 

“我睡不着。”

 

“想我了吧?”

 

丁程鑫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小月亮,“想你了。”

 

“那你跟我私奔吧。”马嘉祺拉着丁程鑫就走,俩人穿着睡衣和拖鞋,看起来很滑稽,似乎很不尊重这一场私奔。

 

“丁程鑫!”夜里妈妈起来喝水,发现丁程鑫不在,一出来就看见儿子差点被拐走,“以后不要再来找他了,你们不可能的。”

 

马嘉祺知道他没办法从丁程鑫妈妈手里把他抢过来,跑过来也没打算能看见丁程鑫,现在看见了,也算意外之喜。他们的第二次私奔,直接被扼杀在摇篮中。

 

“丁程鑫,以后见!”

 

丁程鑫觉得马嘉祺说的以后来的太晚了,他才活了十几年,几天不见都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可自那晚之后,他几个月都没有马嘉祺的消息。

 

后来再听见马嘉祺的消息,是从七中同学的口中,从前的同学都很好,不觉得两个男孩子谈恋爱有什么不妥,依旧拿他们当朋友,他们跟丁程鑫说,马嘉祺被他爸妈关在家里,有一天偷偷跑出来,夜里走到一条很黑的路,被车撞了。

 

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已经出院了,很健康,你放心吧。

 

丁程鑫又拿到了手机,给马嘉祺以前的号码打电话,电话通了,却无人接听,打了很多遍,他发了一条短信:“听说你受了伤,现在好了吗,我想去看看你,好吗?”

 

过了好多天,对面回复他:“不用,我们分手吧。”

 

丁程鑫用了很久都想不通,马嘉祺怎么可能会跟他分手呢,那晚见面的时候他还说,以后我们去一所大学,或者一个城市,他们就管不着我们了。

 

马嘉祺只记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春天,湖边的桃花全开了,风暖暖的,梦里有一个人,笑起来很甜蜜,生起气来也不凶,可他怎么也看不清那人的脸。后来梦醒了,窗外已经是冬天了。

 

手机铃声响过很多遍,收拾行李准备带他出院的妈妈看见屏幕时神情不悦,关了机,笑着对他说:“这款手机是很久以前出的了,改天妈妈给你买新出的,很漂亮的。”

 

好多事情马嘉祺都不记得了,他变得不爱说话,整日整日在卧室坐着,妈妈问他要不要去弹琴,以前他不开心时总爱弹琴,他这才记起来家里有琴房,可等他进到琴房时,却觉得头很痛,他问:“我有哥哥吗,或者弟弟?”

 

“没有的。”妈妈答道。

 

“肯定是有的,以前我就坐在这里弹琴,他不会弹琴的,他还夸我很厉害,得了好多奖。”

 

“没有!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那段时间马嘉祺每次路过琴房,总能想起一些画面,有个男孩子夸他琴弹的真好,还说你这种天才钢琴家的手还是不要写作业了,以后你的作业我来帮你写。

 

失忆这种事情拿到现实中总是很狗血,马嘉祺不敢再问妈妈关于另一个男孩子的事情,他怕只是他的记忆产生了混乱。

 

那件事过去不到一个月,他们搬了家,新装修的琴房更漂亮,从前的那台旧钢琴被卖掉了,妈妈给他买了更贵的钢琴。

 

再次坐在钢琴前,马嘉祺已经不会觉得很头痛了,或许真的是他之前的伤没有恢复好。

 

丁程鑫去马嘉祺家里找过他,可惜那里已经没人住了,也没人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就好像马嘉祺未曾出现在这个世上,关于过去的故事都来自于他的杜撰。

 

05

火锅吃完了,丁程鑫也讲完了,马嘉祺脸上没什么表情,惊讶欣喜或是愤怒都看不出,丁程鑫心里的希望渐渐熄灭了,他笑了笑,说:“结完账了,你的人情我还完了。”

 

少年的感情称不上坚不可摧,其实感情本身就是很脆弱的东西,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只是丁程鑫总执着于答案。

 

这城市很小,可当真正寻找一个人时,又太大,丁程鑫费尽周折,总算再次找到马嘉祺,可对方半点也记不得他,看他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你不记得也没关系,本来我也知道把我忘了,就是想问问你,过的好不好。”

 

“挺好的。”

 

从店里出来时是晚上八点多,丁程鑫走在前面,马嘉祺很熟悉他的背影,在梦里出现过好多次。

 

“你要回家吗?”丁程鑫回头问他,路灯洒下暖黄色的光,马嘉祺看出他眼睛有点红,似乎很努力忍住了眼泪。

 

“丁程鑫,”马嘉祺走到他面前,“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吧。”

 

“你好,我叫马嘉祺,很高兴认识你。”

 

“我叫丁程鑫。”

 

“那我可以重新追一次吗?可能还要很久才能想起你,也可能永远也想不起来,但我觉得,我很喜欢你。”

 

有些人不必活在记忆中,爱他是一种习惯。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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