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

卿卿·6

 

11

几年前马嘉祺的父亲就有意让他接管公司，但他总是不咸不淡应付过去，以年轻人应该从基层做起积累经验为由，在市场部做一名兢兢业业的小员工。

 

公司员工大多不认识马嘉祺，偶尔跟着总监开会时遇上几个元老级人物，长辈在惊讶他如此谦虚的同时还不忘替他掩饰，夸赞完市场部的工作效率以及季度业绩后顺带夸一句：“这位年轻人可不错。”

 

马嘉祺继承父业的确当之无愧，但或许是他从小到大被保护惯了，理想又浪漫的性子使他不愿过早献身商场不见刀光剑影的战争，年初时父亲又提了一次，那天家里只有父母和他，父亲觉得时机已经到了，这么长时间他该积累的经验也积累够了，反正他这做父亲的还活着，也能给儿子出谋划策，以前迁就他无非是因为当初大力培养的是哥哥，他本可以做个富贵人家的小少爷，娶个心仪的Omega，过他自己想过的生活，可如今情况不同，生在这样的家里，未来人生如何，决定权从不在他手中。

 

大学时跟丁程鑫谈恋爱那会儿，马嘉祺跟父母透露过，那时他们对丁程鑫虽说不是百分百满意，但好歹没有像如今这般极力反对，后来家中变故突发，父亲直接断了他的念想，要他跟丁程鑫彻底断了。

 

他记得回国前，父亲单独找他聊过一次，那晚下了雨，书房窗子半开着，风有些冷。父亲说既然这么多年都对丁程鑫念念不忘，那就给他半年时间，要是能把丁程鑫追回来，以后就不插手他们感情上的事，要是追不回来，就乖乖回来联姻，娶谁家的少爷小姐，他都说了不算。

 

父亲还说，他到底哪里好，生了个来路不明的孩子，你还念念不忘？

 

那时马嘉祺还不知道丁骁骁是他的孩子，但他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孩子的存在，他也说不清丁程鑫到底哪里好，无论是哪方面，世界上总能找得出比他强很多的人，可每一个不那么完美凑在一起，就是最好的丁程鑫。

 

丁程鑫喝豆浆吃小笼包的时候听马嘉祺说他父亲就让他回国半年，要是追不到就只能回去联姻，丁程鑫一口咬了半个包子，含糊不清地说：“关我什么事？”

 

马嘉祺知道自己犯的错太多，就算他们之间余情未了，想借着这点未熄的火再烧一场燎原大火，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况且丁程鑫这人一直都很嘴硬，即便心软也不会说出口。

 

“好吃吗，喜欢的话明天我再给你买。”

 

丁程鑫瞥了一眼包装袋，这家店离他住的地方很远，早晨人很多，稍晚一点就要排队，以前他去过两次，因为丁骁骁喜欢，后来嫌远，就再没去了。

 

“用不着你献殷勤。”

 

第二天有行程，是杂志拍摄，丁程鑫怕吃多了影响明天的状态，一整天就只有早饭多吃了两口，剩下时间凭着一口仙气吊着。晚上马嘉祺给丁骁骁做了饭，小孩儿开开心心吃了很多，毕竟丁程鑫做出来的东西一言难尽，平时他也难得吃到味道好点的东西。

 

马嘉祺看丁骁骁吃饭的样子有点心疼，酝酿了很久，跟丁程鑫提出意见：“以后能不能不要让孩子吃你做的饭了？”丁程鑫长得瘦，他作为艺人保持身材很正常，但丁骁骁那么小，还在长身体，总也吃不饱怪可怜的。

 

丁程鑫为了明天的拍摄下了血本，敷着一张一百块的面膜，躺在沙发上翻过往几期的杂志，从中找些灵感。马嘉祺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丁程鑫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不吃我做的饭吃谁做的？以前刘耀文带过他，俩人天天吃泡面。而且小孩子不好总去外面吃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嘛。”

 

“我是说，以后我可以给他做饭。”

 

丁程鑫合上杂志，坐起来瞪着马嘉祺，“刚知道丁骁骁是你儿子你就要跟我抢了？我跟你说你别做梦了！”

 

马嘉祺发誓他没这个意思，他就是想找个借口天天都来丁程鑫家里，说不定晚上他做家务晚了还能在沙发上凑合一晚，还能帮丁程鑫送儿子上学，怎么到他那儿意思就变了。

 

“不是，你听我解释，我没那个意思。”

 

丁程鑫拿掉面膜，洗了脸，越看马嘉祺越气，拿起桌上的补水喷雾往马嘉祺脸上喷，连推带打把人赶了出去：“明天拍摄之前你最好别跟我说话！”

 

赶走了马嘉祺，丁程鑫舒了一口气，一回头发现丁骁骁抱着一只小兔子在他身后站着，眼里的悲伤快要溢出来，“爸爸，你把叔叔赶走了。”

 

他要跟我抢你，我不把他赶走你就要被他带走了，丁程鑫在心里喊，但他不能跟孩子发脾气，好言好语地哄着：“宝贝去睡觉好不好？”

 

“可是，爸爸把叔叔赶走了啊。”吃饭的时候马嘉祺偷偷跟丁骁骁说，我的爸爸妈妈不要我了，我没有家能回，以后就要在你家住着了，要是你爸爸把我赶走了，你得跟他求情，不然我睡在街上，和野猫睡在一起，多可怜啊。

 

丁骁骁吃了马嘉祺的饭，还吃过人家的糖，而且他很喜欢马嘉祺，不让他写作业也不让他弹钢琴，只会带着他玩，不像他爸爸，怪凶的。

 

“是他自己要回家的，不是我赶走他的。”丁程鑫没了耐心，抱起儿子带他去睡觉。

 

丁骁骁趴在丁程鑫肩上，思来想去决定把马嘉祺的秘密说出去，“叔叔说他爸爸妈妈不要他了，如果不住在我们家，他就要和野猫睡在一起了。”丁骁骁在电视里看见过没人要的小孩，没有饭吃，也没人要，有的连衣服都没得穿，好可怜。

 

“你已经五岁了，应该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人叫做骗子。”

 

12

上午八点，丁程鑫到了化妆间，早晨出门时丁骁骁还惦记着马嘉祺，非得跟人家视频，丁程鑫无奈，只好打开视频，听着自己养了五年的儿子跟马嘉祺黏黏糊糊道早安，还关心他有没有被野猫咬。

 

马嘉祺给丁程鑫买了一杯美式，丁程鑫喝了一口，问他怎么没加冰，化妆间是临时搭起来的，没有空调，只有两个风扇，放得离丁程鑫很远，怕吹乱头发，他手里拿着个小风扇，只能保证妆不花，降温倒是办不到。

 

“少喝几口，小心胃疼。”丁程鑫以前就常常胃疼，这段时间马嘉祺倒没见他犯过胃病，可他总是爱逞强，病了痛了总不爱跟人讲，以前他会跟马嘉祺撒娇，现在这习惯早就改了。

 

透明杯子里的咖啡剩了一大半，放在梳妆台上，丁程鑫微微垂着头看手机，妆发完毕，外面布景还要稍等片刻，他便趁着这会儿关心一下圈中大事。

 

今天的娱乐新闻很精彩，有刚出道的爱豆被粉丝撞见和男友逛街，有圈中前辈宣布怀孕即将奉子成婚，还有多年前的影帝宣布息影，每一件事都足够吸引人眼球，丁程鑫看着他早晨发的即将去拍摄的微博，下面寥寥几百条评论，转发也同样少得可怜，叹了口气。

 

“已经安排公司给你买水军了。”马嘉祺前几天跟公司上报过，丁程鑫现在人气有所提升，微博买点粉丝和水军是很正常的事，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艺人微博的粉丝数，不过都是为了看上去好看，只是丁程鑫的粉丝数量太实在，公司以前大概是一百块都没拨出来给过他。

 

丁程鑫表情不太高兴，但他刚化完妆，化妆师给打了很粉嫩的腮红，刚好符合这一期杂志“初恋”的主题，这会儿就算是生气，看上去也像在撒娇。

 

“这种事就不必说的太直白了吧。”

 

术业有专攻，马嘉祺以前对娱乐圈的了解不多，接手了丁程鑫经纪人的工作后钱花的十分到位，至于有些话该不该说，他还需要再修炼。

 

“那个......晚上带咱儿子吃肯德基好不好？”马嘉祺试图挽救尴尬局面，把话题往儿子身上引。

 

丁程鑫凑近了镜子，看着镜子里映着的那张脸，看起来很年轻，也还算嫩，不太像生了孩子的人，“别一口一个咱儿子的，那是我儿子，你顶多是个半路杀出来的便宜爹。”

 

马嘉祺不敢反驳，搬了把椅子坐在丁程鑫身边，“给我看看你儿子小时候的照片呗。”

 

丁程鑫在手机里随便找了张丁骁骁小时的照片，发给了马嘉祺，就出去拍摄了。

 

拍摄进行得还算顺利，但结束时也已经是下午三点，中午丁程鑫吃的也不多，主要是在外面晒了一上午，整个人昏昏沉沉，没什么胃口。

 

一年级的学生放学早，丁程鑫卸了妆，跟马嘉祺一起去接丁骁骁。其实他并不想和马嘉祺一起去，但一想到昨晚丁骁骁可怜兮兮地挂念着马嘉祺，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

 

马嘉祺看起来心情不错，车里一直单曲循环《好运来》，路上堵了车也没见他着急，整个人开心的好像娶了漂亮媳妇。

 

“你傻乐什么呢？”丁程鑫正烦心着，刚刚刘耀文给他发消息，说他昨晚跟朋友出去玩喝醉了，没回家，丁程鑫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喝酒蹦迪很正常，可刘耀文紧接着发来一句，我跟别人上床了，他早晨起来的时候摸了摸我的头就走了，我现在心情很抑郁。

 

红灯还要等一会，马嘉祺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我发现我儿子小时候长得跟我特别像。”

 

其实丁骁骁两三岁的时候是有过一段短暂的时光和马嘉祺长得很像的，但也仅限于两三岁的丁骁骁像两三岁的马嘉祺，后来丁骁骁就在长偏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有时候丁程鑫都怀疑他是个女孩儿。

 

“看你那德行。”丁程鑫懒得跟马嘉祺废话，低下头安慰刘耀文，被人睡了不要紧，你是Alpha，不会怀孕，只要昨晚戴套了我们就把这件事翻篇。

 

正值小学生放学的时间，店里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来吃东西，丁程鑫摸摸丁骁骁的头，告诉他一会儿只能吃两块炸鸡，马嘉祺跟没听见一样，对店员说：“店里有的都给我来三份。”

 

“四份吧，哥，我也要。”三个人一回头，刘耀文站在后面。丁程鑫犹豫了一分钟，确定刘耀文刚刚那声“哥”是在叫马嘉祺，心里更加不解，马嘉祺是怎么做到这么短的时间内勾搭到了他儿子又勾搭到了他弟弟的？

 

丁骁骁捧着可乐喝了两口，吃了一个蛋挞，想吃鸡翅的时候发现自己那份鸡翅被刘耀文啃完了，很难过地看了一眼马嘉祺，“鸡翅没了。”

 

马嘉祺把自己的和丁程鑫的鸡翅都给了丁骁骁，“这里有，多吃点啊。”

 

“你把我儿子带坏了！”丁程鑫抬脚在桌下狠狠踩了马嘉祺一脚，对方面不改色，“小孩子就是要宠着啊。”

 

“哥，我跟别人睡了。”刘耀文今天第五次跟丁程鑫强调这句话，他的确很在意这件事，毕竟他活了二十多年还是个处男。

 

马嘉祺对快餐不感兴趣，只顾着拿纸巾帮丁骁骁擦嘴擦手，听见情敌跟别人睡了，喜上眉梢，“跟谁睡了？好看吗？我认识吗？可以给你们介绍介绍。”

 

追问了半天，马嘉祺终于从刘耀文口中得知对方是乐队主唱，而且那个乐队前段时间刚签了公司，和丁程鑫是一家。马嘉祺低头喝了一口可乐，心想，这下稳了，可以把情敌低价贱卖了。

 

刘耀文扫荡了丁骁骁两对鸡翅半杯可乐一个蛋挞和汉堡之后又回了画室，马嘉祺看着外面天还早，趁着丁程鑫出去送刘耀文的时候和丁骁骁达成一致，待会儿丁程鑫回来了，丁骁骁就跟他说想去公园看看小狗狗。

 

最近的公园步行不到十五分钟就能到，丁程鑫拉着丁骁骁的手，跟他说：“我们呢，千万不能跟刘耀文学，吃太多会长胖的，吃炸鸡也会长胖，所以今年我们就不吃炸鸡了，好吗？”

 

“好吧。”丁骁骁回头求救般地看着马嘉祺。

 

马嘉祺一把抱起丁骁骁，“小孩子就是要多长些肉才可爱。”

 

丁骁骁很喜欢小动物，平时在家里摸不到，丁程鑫对动物毛发过敏，又有洁癖，照顾小动物也很麻烦，家里一直没养小猫或者小狗，每次到公园的时候，丁骁骁就会去摸别人家的狗狗。

 

这点倒是挺像马嘉祺的。

 

丁程鑫有点累，放着丁骁骁一个人在草地上玩，马嘉祺陪他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晚饭后的公园正是热闹的时候，工作或是上学一天的人们闲了下来，一家人出来散步或者遛狗，很是闲适。

 

丁程鑫看着跟家长一起玩的小孩，又想到明明马嘉祺就在丁骁骁身边，小孩却不知道那是他的父亲，这么做好像有点自私。

 

“马嘉祺，你想不想让丁骁骁叫你爸爸？”

 

想啊，他快想死了，但在丁骁骁叫他爸爸之前，马嘉祺更想听丁程鑫叫老公，但他知道这两个愿望实现起来一个比一个难，努力平静地说：“还挺想的吧。”

 

“虽然我不太想跟你和好，但他毕竟是你的孩子，只要你不带他走，我会找个机会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