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

但愿长醉不复醒
爱发电和wb同名

【长风赴约】春光不老

 

01

故事始于1999年12月12日,那日是马嘉祺二十一岁生日,北方冬天的天空总是阴的,给人很压抑的感觉,身体被厚重的衣物包裹,喘不上气。

 

丁程鑫提着蛋糕等在宿舍楼下,来往的同学有些与他相识,打了招呼,见他手里拿着的像是礼物,问候一番,丁程鑫笑着说是来看一个朋友。

 

马嘉祺穿的很薄,一件针织衫,外头是一件薄绒外套。丁程鑫看见他从楼里走出来,怕他冷,单手解下围巾,挂在他脖子上。

 

他不领情,扯下来围巾丢在丁程鑫肩上,语气颇不耐烦,“你来干什么?”

 

那条围巾仿佛千钧重,丁程鑫偏了下肩,扯出一个笑,献宝似的捧着蛋糕,“马先生说今天是你生日,我特意给你做了个蛋糕,虽然不太好看,但应该挺好吃的,我以前做过,马先生夸......”

 

“行了!”马先生马先生马先生,又是那个男人,马嘉祺自然知道这三个字不是在称呼他,说的是他亲爹。他最讨厌这三个字从丁程鑫口中说出,有种很强的违和感。丁程鑫并不爱马先生,那男人虽然对他好,可也不过是一时新鲜,他只喜欢有新鲜感的漂亮的脸,“你爱做蛋糕就做给他吃,我才不吃这些破烂。”

 

丁程鑫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许是被冷风吹久了,抬手摸摸脸,却是凉的,“嘉祺,这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我没钱给你买贵的东西,你也不缺什么,就想着给你做个蛋糕,分给同学吃也好,你不能总是不交朋友啊。”

 

马嘉祺无所谓地耸耸肩,细细地将丁程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个爱慕虚荣的人,被他爹包养了那么久,身上也没见添过一件贵东西,也不知道那些钱被他用去了哪里。

 

丁程鑫总是无意识地露出很可怜的表情,好像马嘉祺用目光侵犯到了他的隐私,那张脸似乎在对人说,他真的很可怜,全世界没有比他更可怜的人了。马嘉祺总是会相信他这样的表情,以前也这样,回家撞见他从父亲房里出来,他也要摆出这般小可怜一样的神情,马嘉祺就会在心里想,一定是爸爸欺负他了。

 

现在马嘉祺觉得,是自己欺负了他,辜负他一番好心,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接过他手里的蛋糕,可丁程鑫很小心地握住了他的手指,“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

 

送蛋糕变成了约会,简单关心成了偷情。走在路上时马嘉祺后知后觉,落入了丁程鑫的圈套。

 

十二月偶尔会飘雪花,但雪总也下不大,没办法积在地上,再加上城市里气温不够低,雪一落下来就化了。马嘉祺微微低头,看见围巾上挂着两片雪花,很小,很亮,又很脆弱,稍微呼出热气,就要化了。丁程鑫侧过头看他,问:“嘉祺冷吗?”

 

他的耳朵冻得红红的,拎蛋糕的手也很红,马嘉祺伸手摸了摸,好冰,顺势接过蛋糕,“我来拎吧。”

 

丁程鑫笑起来很甜蜜,以前马嘉祺说他,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可丁程鑫不会是笨蛋,他是凭着文化课分数考进来的,和马嘉祺读一所大学,但他笑起来的确有点傻,马嘉祺也跟着笑了。

 

眼下就快到圣诞节,商业街摆放了巨型圣诞树,女孩子们拿着相机拍照,手里拿着棉花糖,笑的很开心。这些洋玩意儿都是这些年才传到市里的,马嘉祺记得小时候几乎见不得这些东西,不过他对过节没兴趣,自从爸妈离了婚,家里几乎只过春节。

 

“圣诞节,你有课吗?”马嘉祺回忆了一下课表,圣诞节那天他有一节商务英语课,不过他英文很好,可以翘掉。

 

“没有。”丁程鑫答得太快,让人不禁怀疑他是否真的回忆过课表,不过马嘉祺并不在乎,转身带他进了商场。

 

02

圣诞前的周末,马嘉祺破天荒回了趟家,去的时候他爹在家,丁程鑫没在,估计是回学校住了,这几天在学校好像也没见到他,但这很正常,他们读的专业不同,住的不算近,平日里要是遇上了才是稀罕事。

 

马嘉祺回去时,父亲正坐在沙发上读报纸,他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保养的很好,平日里戴一副金丝框眼镜,镜片很薄,看起来儒雅且金贵。

 

“怎么,舍得回来了?”父亲合上报纸,站起身,马嘉祺直接无视他,往楼上走,男人的声调陡然抬高,“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吗?回到家不知道跟长辈打声招呼吗?”

 

马嘉祺已经走了四五个台阶,听见父亲的声音,回过头,俯身看着他,“我回我家,关你屁事。”

 

往常他们也是见面必定吵架,但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无缘无故,父子二人关系虽然不好,但大多数时候只是互相无视,父亲当他是在学校遇见了烦心事,语气和缓了些,“到底是遇见什么事了,有什么事不能先跟我说?”

 

马嘉祺看了他两秒,忽然笑了,父亲被他没由来的笑惹怒,气急败坏地喊他到书房。

 

“我什么时候教的你对待长辈这么没礼貌的?”

 

马嘉祺没进书房,靠在门口,抱着胳膊站着,抬眼瞟了下父亲,脸上笑意未减,却能看出几分怒意,“我对别人都挺有礼貌,这是我妈教我的。至于为什么我对你没有礼貌,这怕不是得问问你自己吧。”

 

“是因为丁程鑫吗?”

 

父子俩头一次把丁程鑫的事摆在明面来说,倒是稀奇,不过马嘉祺这次回来也的确是因为丁程鑫,但他没有要跟自己亲爹抢人的意思,他回来只是想跟父亲说,丁程鑫永远都只可能是他的。

 

“既然话说开了,那我就告诉你,以后离丁程鑫远一点,别拿你那点臭钱,脏了丁程鑫。”

 

“你的钱还不是我给的?没有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那马先生,我问问你,没有我妈妈,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马嘉祺很小的时候,爸妈就离了婚,但他知道父亲的生意能做到今天这一步,靠的全是他妈妈。他们离婚后没多久,妈妈就出了意外去世,遗嘱里写着名下全部财产归马嘉祺所有,可那时他还没成年,实际上拿到妈妈的财产的,是他的父亲。

 

“劝你以后不要再去找丁程鑫。”马嘉祺说完就离开了书房,到丁程鑫之前住的卧室拿走了一只小熊。

 

03

丁程鑫接到马嘉祺电话时,护士刚查完房,对方一开口就问他现在在哪里,他说在宿舍睡觉,马嘉祺说他在撒谎,室友说他已经有几天没回来了,丁程鑫没办法,报上了医院地址。

 

给马嘉祺送生日蛋糕的事被马先生知道了,丁程鑫周末时回了家,对方把照片甩在他脸上,骂他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丁程鑫默默把照片捡了起来,擦干净上面的灰,揣在了口袋里。

 

其实丁程鑫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但念在对方是马嘉祺父亲,又是长辈,挨打的时候没还手,从楼梯上摔下来只能怪他自己没站稳,但好在年纪小,小腿轻微骨裂恢复起来不会太久。

 

马嘉祺差人查了丁程鑫,但他是好几个月前找的私家侦探,那时候他还怀疑丁程鑫是他爸的私生子,或者说另有企图,后来他的疑虑被自己打消,私家侦探寄来的信件他也没看到,前两天宿管阿姨清理信箱,把他的信放在寝室门口,拆开来看才得知事情真相。

 

生活远比文学作品来的狗血,丁程鑫父亲在外面有私生子,接回家的第二年父亲就去世了,弟弟年纪很小,天生就得了一种很罕见的病,要一直服药,药很贵,家里的钱全花光了,还欠了很多债。马嘉祺想起信封里的一张照片,是丁程鑫十五岁时拍的,他坐在一架钢琴前,笑的很开心,可自从他认识丁程鑫,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笑容。

 

弟弟是十一月底去世的,医生早就说过,得了那种病的人,几乎不会活到成年。

 

病房里放了些水果,是同学来看丁程鑫时买给他的,马嘉祺只说,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不用跟我解释,然后坐下拿了个苹果,想要削苹果给他吃。

 

丁程鑫左腿小腿打了石膏,行动不便,靠在床头看他削苹果,苹果皮很薄,长长一条,掉在病床上,丁程鑫张开手接着。

 

“我吃不完一个苹果。”

 

“那我可以帮你分担一半。”马嘉祺替他吃了一小半苹果,丁程鑫先咬了一大口,笑的很开心,马嘉祺觉得这个苹果一定很好吃,也咬了一大口,入口才发现,这个苹果很酸,还有点涩,正要丢掉的时候,丁程鑫阻止了他,“好不容易削好的,不要浪费粮食。”马嘉祺只好皱着眉吃了下去。

 

今天他可以帮丁程鑫分担半个酸苹果,以后也可以帮他分担生命中许多困难的事。

 

原本预计好的圣诞约会,因为丁程鑫的伤势泡了汤,俩人只能在病房度过千禧年前最后的圣诞节。

 

马嘉祺买了一棵很小的圣诞树,只有巴掌那么大,还带来了一只小熊,以前丁程鑫睡觉时会放在床头,是他弟弟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吗?”丁程鑫眼巴巴地看着马嘉祺变魔术似的拿出很多东西,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圣诞礼物,有些失望地低下头,“你竟然没给我准备礼物。”

 

马嘉祺撑着床沿,亲了他一下,“你不是也没给我准备礼物吗?”

 

可丁程鑫是病人,不能下床,自然没办法准备礼物,马嘉祺强词夺理,偏偏丁程鑫无力反抗,只好随他去了,“我还不要了呢。”

 

“确实没给你准备能带来的礼物,”马嘉祺拉过椅子,把小熊摆在丁程鑫床头,“还有半年我们就毕业了,我打算带你到国外,我妈妈在那边留了一套房子给我。”他不是一个善于准备礼物的人,从书里学来的甜言蜜语好像配不上丁程鑫,他也不想讲,但他想在未来给丁程鑫很好的生活,或者说,不是他给丁程鑫更好的生活,而是希望丁程鑫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们以后可以好好地生活在一起。

 

过往的人生经历了太多不如意,可难捱的时光总会过去。

 

圣诞夜下了雪,住院部的窗户只能开一个小缝,马嘉祺怕他吹感冒,只让他透过窗子看看雪,丁程鑫问道:“圣诞节是不是可以许愿?”

 

“我可以做你的圣诞老人。”

 

丁程鑫笑了,神秘地眨眨眼,在心里偷偷许了个愿,一个字儿都没告诉马嘉祺,但能帮他实现这个愿望的,只有马嘉祺一个人,因为他的愿望是,以后每一天都能和马嘉祺在一起。

 

那时候互联网还不太火,丁程鑫偶尔听来查房的护士聊天,年轻姐姐抱怨道,也不知道世界末日是不是真的,我还没谈过恋爱呢。丁程鑫哄她,你这么漂亮,明年一定会有白马王子来娶你的。

 

出院那天,天气很好,马嘉祺是开车来的,丁程鑫坐在后排,问马嘉祺,“世界末日是真的吗?”

 

“是真的你怕吗?”

 

丁程鑫透过车窗,看到当红女星的巨幅海报挂在商场门前,报亭里卖的是最畅销的报纸和杂志,人们依旧活得热烈,依旧因为今天还存活在世上而为了生命奔波。

 

“不怕啊。”就算谣言成真,也没什么可怕,只不过和马嘉祺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会有些许遗憾。

 

04

世界末日并未如期到来,谣言终究是谣言,世纪之交时,人们都很兴奋,电视机里是倒计时的声音,马嘉祺在房间里放了音乐,声音混在在一起,热闹的好不真切。

 

他从家里搬出来,随意租了间房子,毕业后出国的计划已经做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丁程鑫每日心安理得被伺候,从早到晚喝海带排骨汤,因为医生说,骨裂一定要注重食补。

 

马嘉祺本就瘦,不是易胖体质,丁程鑫也不胖,但他的基因没那么强大,再加上每日活动量约等于零,脸肉眼可见地圆了起来。邻居家养了狗,很小一只,白色的毛,女主人很细心地给狗毛修剪成圆形,某天马嘉祺出门买菜,回来时看了丁程鑫好久,感慨一声,你好像邻居家的小狗狗啊。

 

丁程鑫正在玩游戏,一不小心被对方KO,气的一条腿蹦回了卧室。

 

某些极具仪式感的时刻,度过时也不过是伴随着人间烟火,算不上太浪漫,也算不上太惊喜,千禧年到来之时,马嘉祺正给丁程鑫盛汤,随口说了句,新生活就要开始了吧。

 

等丁程鑫的伤彻底好利索,已经是春天的事情了。北方的四季永远分明,那天丁程鑫在客厅尝试着正常走路,马嘉祺在卫生间洗衣服,那时候的洗衣机不太好用,混着洗衣粉的水从卫生间溢出来,洗衣机运作时声响很大。丁程鑫慢慢走到阳台,春天的阳光很暖,但风还是有些凉,几只不知名的鸟叽叽喳喳地叫,还有蝴蝶从邻居家阳台刚开的花上飞走了。丁程鑫隔着阳台的玻璃窗看见邻居家的小狗,小狗歪着脑袋看他,他也歪头看看小狗。

 

洗衣服的技能是马嘉祺在丁程鑫行动不便时掌握的,现在已经轻车熟路,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打算晾在阳台。

 

丁程鑫在床上待了太久,走路还不太灵活,慢腾腾地把阳台的位置空出来,坐在椅子上看他晾衣服,邻居家的小狗叫了一声,玻璃窗不太隔音,声音很清晰,马嘉祺回头跟小狗打招呼,他们经常遇见,比较熟。

 

因为开学是大四,一周几乎只有一两节课,因此丁程鑫落下的课并不多。四月时大学里最后一堂课下课了,属于他的学生时代告一段落,马嘉祺早就结课,早早在教室门外等他。

 

那时丁程鑫的伤全好了,看见马嘉祺的时候小跑着过去,怀里还抱着专业书,那些书他没打算丢掉,想着连同这四年用过的所有专业书送给师弟师妹。

 

马嘉祺是骑单车来接他的,车子是借室友的,前面有车筐,后头有车座,因为室友来大学时自备女友,这些装备早就全了。

 

学校里种了很多植物,教学楼外一整条路上都是梨花,洁白一片,像云一样。丁程鑫坐在车后座,问马嘉祺是什么时候学会骑车的,明明他以前只会开车。

 

马嘉祺把丁程鑫的书放在车筐里,怕掉出来,说:“我昨晚学的。”吓得丁程鑫差点跳车。

 

他的确是昨晚临时起意,这一周丁程鑫都在忙着毕业设计,住在宿舍,没空理他,他也回了宿舍,闲着无聊时看见楼下室友骑车带女友,晚上就跟室友借了车,在学校宽阔道路上学了两小时,勉强出师。

 

转弯时差点撞到一辆车,马嘉祺一只脚撑在地上,丁程鑫探头去看,见到一位不速之客,是马嘉祺爸爸。他没说什么,从车上下来时只是看了他们两个一会儿,往车筐里丢了一张银行卡,又走了。

 

马嘉祺觉得后背湿了,丁程鑫拿他的衣服擦眼泪,马嘉祺警告他不许擦鼻涕,丁程鑫笑了,“我们可以走了,对吧?”

 

那座城市只记住了他们二十一岁以前的样子,再后来,日升月落,四季轮回,没有人能够一直年轻。

 

但永远年轻的,是春光,还有世纪之交时的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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