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

但愿长醉不复醒
爱发电和wb同名

失恋博物馆

 

1

博物馆位于市郊,附近有一所小学、一个住着某工厂退休职工的年久失修的小区,以及一个十分钟就能走到头的小公园。

 

这边交通不太好,地铁还没修到这里,离最近的公交站有两公里,所以最开始大家听说要在这儿建博物馆,纷纷摇头。年轻人工作忙,哪有时间长途跋涉到这里参观一个小小博物馆,这里也没有风景区,游客更不会来,原住民都是舍不得花钱买门票的老人孩子,大家都说这博物馆迟早要完。

 

到现在,博物馆已经开张快五年了,看起来经营得不错,每天进入博物馆的参观者数量不能超过三百人,原因听说是老板喜静。

 

但老板不常露面,附近有些人见过他,提起他时毫不吝啬夸张的形容词——个子特别高,长得很瘦,走路时一点声音都没有,又爱晚上过来,像个鬼一样。是个好看的年轻人,但不爱笑,老是皱眉,看他平时穿的衣服都不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烦心事,说不定是老婆跟人跑了,要不然开这——失恋博物馆,干嘛啊?

 

算上地下室,博物馆一共有四层。地下室用来存放一些比较重要的展品,温湿度恒定,利于展品保存,一层和二层是展区,三层类似普通住宅,有时候老板过来,就会住在三楼。

 

马嘉祺开这间博物馆不为赚钱,只为有个念想。他工作忙,回本市的时间不多,来这里的时间就更少。他有个朋友是附近小学挂名的副校长,平时就喜欢开着跑车站在学校外面看小朋友们做广播体操,美其名曰回忆如水般逝去的年华,马嘉祺就顺便让他帮忙打理这间博物馆,自己做起了甩手掌柜。

 

马嘉祺今年三十二岁,不太老但也实在算不上年轻。六年前他和丁程鑫在恋爱十周年纪念日的前一天分了手,分手原因狗血又可笑,如今想起来不太真实——丁程鑫妈妈病了,医生说大概活不过一年,他很迟钝地想要做孝子,结婚请帖发到马嘉祺手上时,马嘉祺才知道,他被甩了。

 

再过一天他们就在一起十年了,那会儿丁程鑫总说:“怎么就在一起十年了,明明也才认识没多久嘛。”马嘉祺调侃他,再穿上高中校服,还能装装高三学长。但最后他们也没能恋爱十年,丁程鑫在他们恋爱第九年零三百六十四天时,给他们的爱情判了死刑。

 

五个月后,丁程鑫妈妈去世了,又过了五个月,丁程鑫离婚了。后来的五年,关于丁程鑫的一切,马嘉祺一无所知。

 

二楼有一处特别展区,放在一块高起来的台子上,玻璃展柜外三十厘米处被围起,大概东西很珍贵。博物馆唯一的讲解员对前来参观的客人说,这是老板的东西,每个月只会展出一周,虽然东西没什么特别,但这些都是他们老板很宝贝的。

 

客人大多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别的展柜里的展品旁边都会附带一小段故事,而这个展柜里只有展品,很无聊的样子。

 

2

紫罗兰

 

紫罗兰标本被放在玻璃罐子里,颜色已经褪了大半,花瓣呈半透明状态,看上去很脆弱的样子。

 

它原本是被夹在一本书里的,那本书是——人教版高中语文必修四。

 

丁程鑫昨晚玩游戏玩到很晚,马嘉祺边写作业边跟他煲电话粥,后来听见听筒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才把电话挂了。早自习时要默写古诗词,丁程鑫自然没背,左手钻到桌下掐马嘉祺大腿,用气音说:“我不会呀。”

 

马嘉祺是个乖学生,不去网吧不打游戏不逃课,认真完成作业,连校服衬衫的扣子都会规规矩矩系到最上面一颗,领带打得工工整整,“谁让你只知道玩游戏。”

 

丁程鑫有点近视,余光瞥见马嘉祺差不多已经写完了半首词,但他挡得严实,字也小,根本看不清,“此去经年,下一句是什么啊?”

 

“不知道,”好学生总爱装出一副极其守规矩的样子,落下最后一个句号,马嘉祺把纸折起来,“啪嗒”一声扣上笔盖,淡淡地看了一眼丁程鑫的狗爬字,很冷淡地说:“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为什么?因为你是我男朋友啊!丁程鑫被他气得想打人,攥起的拳头马上就招呼到马嘉祺脸上,抬头看见他那副全世界都欠他钱的表情,想起刚在一起那会儿马嘉祺跟他约法三章——不许逃课,不许打架,不许不穿校服,立马就怂了。

 

“求求你啦,就这一次,好不好?”

 

丁程鑫没系领带,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没系,锁骨露了一半。马嘉祺想起昨晚拿物理书时从书包里带出来的那条黑色领带,抬手碰了碰他的衣领,丁程鑫立刻会意,乖乖系好了扣子,然后像只小兔子一样看着他,等着答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用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哦!你太厉害了,怎么能做到谈恋爱还能好好学习的啊?”丁程鑫写字慢且丑,语文老师骂了他很多次,每次他都笑嘻嘻地说:“上帝为我打开一扇窗,一定会关上一扇门。丁哥长得这么帅,写字要是还好看,那还得了,得多少小姑娘喜欢我啊?”老师拿他没办法,同学们也只会跟着笑,马嘉祺也总是低头跟着笑,摸摸抽屉里丁程鑫写给他的情书。

 

第一节课下课铃刚响,老师还没从教室出去,丁程鑫就像一阵风一样蹿了出去,马嘉祺按下飘起来的卷子,从窗户看到丁程鑫往图书馆后面跑了,说不定是跟人约了架,一节课都心不在焉,马嘉祺本想跟过去,老师却叫他去办公室帮忙把前几天的练习题拿回来,下午的课要讲。

 

发完练习题,上课铃也响了,丁程鑫很准时地回来了,右手背在身后,神秘兮兮地朝马嘉祺笑,小声道:“你猜猜我手里是什么,猜对了就送你。”

 

马嘉祺侧过头看,丁程鑫飞快地把手塞进了桌子下面,“不许耍赖。”

 

“马嘉祺,上一节课我们讲到哪里了。”数学老师很看不惯丁程鑫总是在课上打扰马嘉祺的行为,可偏偏这位好学生没有被剥夺了获取知识的权利的自觉,还总是很纵容丁程鑫。

 

“平面向量的数量积,”马嘉祺把手伸到桌下,趁丁程鑫不注意,抓住了他的手腕,“可以给我看了吗,我猜不到。”

 

手心里躺着一朵紫色的花,花瓣一点都没受伤,看得出来丁程鑫是很认真地选了这朵花,又很小心地带了回来,马嘉祺托起来那朵花,看了看,问:“送我的?”

 

“为了感谢学委大人帮我作弊,送你一朵花!”

 

摘下来的鲜花没办法保存太久,马嘉祺把它夹在了语文书里——《雨霖铃》那一页,做成了标本。

 

“我也会送你一朵花的。”马嘉祺预备着期中考试之后带丁程鑫出去玩,这段时间他肯定憋坏了,周末被马嘉祺拉着补课,平时也不能逃课,这事放丁程鑫身上,称得上一个奇迹。

 

“我不要花,等考完试你陪我去网吧,我教你玩游戏,好吗,乖学生?”马嘉祺总是活得像个循规蹈矩的中年人,早恋、打架、逃课、上网吧这些事,上学的时候如果不做,就再也没机会了,丁程鑫只是在帮他丰富人生阅历,算不上带坏小朋友。

 

“那你也要乖乖考试,每一个空都得填满,”马嘉祺顿了顿,补充道,“我还是会送你花的。”

 

3

情书

 

放在展柜里的情书内容未被公开,访客有时会问讲解员,有没有看过里面的内容,讲解员也直摇头,老板只允许他们把情书叠起来展出,至于内容,连工作人员也看不到。

 

第一封情书

 

丁程鑫怕马嘉祺这件事不知道最先是哪个老师发现的,高一某一次月考后例行换座位,班主任拿着成绩单,抱着胳膊站在讲台上意味深长地扫视全班一遍,缓缓地说:“我们来换座位了,规矩你们都懂,现在收拾桌子。”

 

“马嘉祺,你不要动,丁程鑫换过去,以后你俩就这么坐,别的同学换座的时候自动跳过他俩就行。”

 

丁程鑫又没穿校服,而是穿了一套蓝白相间的运动套装,额头带了一条发带,在一众白色衬衫间很显眼。他原来的同桌学习成绩和他一样差劲,日常就是睡觉,这时候还趴在桌上睡得直流口水,丁程鑫一想到以后就要马嘉祺同桌,心里很烦,拎着书包甩到身后,起身踢了一脚同桌的椅子,“别睡了,让让,我出去!”

 

同桌揉着眼睛看了丁程鑫一会儿,才懵懵地说:“啊?又换座位,啥时候考试了啊?”

 

班里同学哄堂大笑,班主任面子有些挂不住,卷起一本书敲了敲讲桌,“赶紧换座位,换完了看看书!”

 

马嘉祺坐在最后一排,不用换座,很是清闲。丁程鑫磨磨蹭蹭地挪了过去,见了马嘉祺就有点蔫,有气无力地打了个招呼,对方只跟他点点头,一个正眼都没给他。

 

丁程鑫有点怕马嘉祺,虽然他一看就不太会打架,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的样子,但他看上去挺凶的,脑子又好,丁程鑫最怕这种人。

 

相安无事两个来月,丁程鑫单方面向马嘉祺示过好,企图以同学情谊为由,借他作业抄抄,但马学委铁面无私,只送了他俩字——没门。

 

那天丁程鑫破天荒下午没逃课去网吧,放学时马嘉祺比他先走几分钟,丁程鑫背着个空书包慢腾腾地晃悠到车棚,取了那辆已经骑了三年的自行车,咣当咣当一路骑到学校后面的一条小路上。他每天放学都会从这条路走,因为这样走比较快。

 

那条小路很窄,有时候骑车遇见对面有车来,丁程鑫还得退回去给人家让路。一到路口,丁程鑫就看见前头有人打架,一看就是以多欺少。一个穿着他们学校校服的男生被按在地上,书本散了满地,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小混混叼着烟正对他拳打脚踢,一个人正在他书包里翻着什么。

 

丁程鑫在这一带很有名,毕竟真男人就要靠拳头说话,附近没人打得过他,所以这些小混混见了他都得喊一声“丁哥”。

 

“你们几个在这儿干嘛呢?”丁程鑫停下车,一只脚踩在地上,他没办法再往前骑车,路都被那几个人堵死了。小混混看见是丁程鑫来了,扔了烟,拿脚踩灭,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你们几个,赶紧给丁哥让路,”朝几个同伙喊了一声,那小混混又帮丁程鑫扶正车子,“丁哥,请。”

 

丁程鑫见被打的那人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抬起来的脚又落下,车子靠在一边墙上,走过去凑个热闹。

 

没成想那人竟然是马嘉祺,衣服上全是土,嘴角还有点血,缩在墙角,很小一团,看起来好可怜。

 

“靠!我看你们几个不想活了吧!”丁程鑫的火蹭一下就上来了,具体原因他也说不清,大概是出于同学情谊。

 

为首的黄毛嘴里还叼着根草,被丁程鑫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大跳,嘴里的草都掉了,“丁......丁哥,这人你你你认识?”

 

“拿他什么了?赶紧还回来!”丁程鑫蹲在地上给马嘉祺的书本装了回去,他不太会收拾东西,书包被支起来的书角撑得鼓起来,几个小混混把从马嘉祺那儿抢的钱和手表也装了进去。

 

丁程鑫不认识表,但马嘉祺身上钱不少,怪不得要被人抢。

 

马嘉祺撑着墙站起来,往地上吐了口血,看了眼那几个小混混,好像刚才被打的人不是他。

 

“谢谢。”马嘉祺伸手去拿书包,反被丁程鑫抓住手腕。

 

丁程鑫把马嘉祺挡在身后,警告那几个小混混,“以后再欺负我们学校的学生,我打到你妈都不认。”

 

“丁哥,下次不敢了。”

 

“赶紧滚。”

 

丁程鑫背着两个书包,推着破自行车,身后跟着个马嘉祺,热热闹闹地回了家。他家住在离学校不算很远的一处老旧小区,居民楼建得密集,房子不太隔音,在楼下就能听见楼上居民大声聊天的声音。走到楼下时,经常在一楼晒太阳的奶奶笑眯眯地看着丁程鑫,“小丁今天回来这么早呀。”

 

“今天带同学来家里玩。”丁程鑫很得邻居们的喜欢,马嘉祺感到很意外。

 

“我妈今天上夜班,不在家,你直接进来吧,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丁程鑫家住的房子很小,只有一间正儿八经的卧室,是丁程鑫住的。他撒了谎,他妈妈并不是今晚不回来,而是几乎每个晚上都不会回来,她偶尔会在白天回来,在客厅的小沙发上睡一会儿,在桌上扔点钱,然后很长一段时间就再不会有消息。

 

丁程鑫知道她在外面干什么,但她管不了,也不想管,有人骂他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他觉得很对,他娘的确不养她。但那女人毕竟是她妈妈,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丁程鑫总会把家里打扫干净,存上点食物,要是她什么时候回来了,也能觉得这像个家。

 

马嘉祺很小心地在沙发上坐下,思考着丁程鑫是不是想把他带回家再打一顿,直到眼前出现一个小药箱,他才知道,校霸的确想给他处理伤口。

 

经常打架的人,处理起伤口也很有一套,道理类似久病成医。

 

丁程鑫的校服堆在沙发上,马嘉祺趁他收拾药箱的时候翻着看了一眼,发现肩膀处开了很大一个口子。

 

“我不会做饭,就不留你吃饭了。这是我的号码,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就打我电话,方圆几十里,没有你丁哥搞不定的事。”丁程鑫塞给马嘉祺一张纸条,上头写着他的手机号码。

 

周一学校照例要升旗,马嘉祺依旧要进行国旗下演讲。早晨到班级时他发现丁程鑫没来,其实每个周一丁程鑫都不会来,因为升旗仪式上学生必须穿校服,否则要给班级扣分,平时如果不穿校服,顶多就是警告两句。

 

马嘉祺前两天跟生委报备过,需要多一套换洗的校服,他估计和丁程鑫穿差不多大小的衣服,就按自己的尺码报了上去,新校服被他塞在了丁程鑫抽屉里,借女同学的便利贴写了“谢谢”,只是女孩子用的是粉色心形便利贴,马嘉祺看着有点别扭。

 

看见便利贴时丁程鑫还以为是哪个姑娘跟他表白,正想把东西扔了,发觉自己很眼熟。

 

“你给我买的校服?”上课时丁程鑫写了张纸条,马嘉祺用余光瞟了一眼,点了点头。

 

“谢谢你。”丁程鑫又写,这回马嘉祺没理他。

 

晚上放学时,丁程鑫先走了,马嘉祺走到校门口时遇见倚着单车的丁程鑫,正要绕开,对方推着车子跑过来,塞给他一封情书。

 

“给你的!”

 

马嘉祺家教很严,他一直都很听话,绝对不会早恋,有女孩子追他,每次他都很认真地拒绝,“你跟她说......”

 

“你必须看!看完了晚上给我发短信!”说完丁程鑫就跳上车子,飞快地骑走了。

 

马嘉祺看着手里被汗水浸湿的情书,想来想去还是没扔掉,十点钟写完作业时才想起有这么个东西,鬼使神差地打开看,上面的内容很滑稽——马嘉祺同学,你好,我是丁程鑫,给你写这封情书,你应该感到很荣幸。我喜欢你有一段时间了,但具体有多久,我也忘了,总之从一开始,你在我心里就和其他人不一样。我说这些绝对不是为了能抄你的作业,我想跟你谈恋爱。我知道你是个好学生、乖孩子,不会与我这种人同流合污,但我还是希望你不要急着拒绝,至少考虑一下,你考虑一天,我就会开心一天。其实跟我谈恋爱也是很好的,我可以帮你打架,带你游戏上分,我也不会像那些娇气的小姑娘一样无理取闹,天天要你陪我,而且我长得还帅,跟我谈恋爱肯定特有面子。那你要不要仔细考虑一下?

 

丁程鑫趴在床上摇蒲扇,家里空调又坏了,他等马嘉祺的回信等得心焦,汗水直往下淌,手机终于响了,马嘉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晚安,男朋友。

 

第二封情书

 

校霸爱写情书这件事,除了他本人之外,知道的就只有马嘉祺。

 

小年轻谈恋爱难免吵吵闹闹,丁程鑫一开始说得很好——不会跟你吵架、一定听你的话,但那都是骗马嘉祺的,他得把人先骗到手,才能实施下一步的计划。

 

马嘉祺去外地参加竞赛集训,为期一个月,集训中心实行全封闭式管理,不能带手机。送马嘉祺走的那天,丁程鑫像是个拿到休书的可怜媳妇,抓着机票不撒手,马嘉祺哄了半天,答应一回来就陪他玩游戏,丁程鑫才勉强同意。

 

回来那天,丁程鑫没去接他,马嘉祺猜他是生气了,去了他家里,门锁着,丁程鑫在里面喊:“这么久才回来,你干脆别回来好了!”

 

马嘉祺考试考得不错,但有一题没答好,不太满意,回来一路上心情不佳,丁程鑫跟他一发火,他也生气了,“谁想见你啊!”

 

丁程鑫扒着阳台,看见马嘉祺下了楼,走远了,才发觉自己有点做错了。

 

“小马同学,一个月不见,我很想你,我不应该在你刚回来的时候跟你发脾气。竞赛拿奖的小马宇宙第一帅,小丁同学最喜欢你啦。”马嘉祺在化学书里发现了这张纸条,不知道丁程鑫什么时候塞进去的,他还在右下角画了一颗心,拿黑色中性笔涂了个实心,看起来很蠢。

 

“学霸原谅你了。”马嘉祺在下面补了一句,塞到了丁程鑫的化学书。

 

第三封情书

 

马嘉祺上大学那会儿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大学生早就脱离打架斗殴的低级趣味,大家都很崇拜长得帅脑子聪明的同学,所以整个大学城几乎没人不知道马嘉祺的大名。

 

当然,知道丁程鑫的人也很多,但每次一提起他,就会有人说:“他除了脸,还有什么地方配得上马嘉祺吗?可能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这辈子找了个这么好的男朋友吧。爱情这东西,果然是分先来后到的。”

 

丁程鑫和马嘉祺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打架了,听见有人这么说他,也就是笑笑就过去了。他没和马嘉祺考上一所大学,分数差了三百多分,马嘉祺读的大学在全国数一数二,他读的那所大学,说句难听的,不带脑子上考场都能考得上。

 

马嘉祺去听讲座,丁程鑫坐在礼堂外的台阶上等他,散场后最后一个出来的一定是马嘉祺,他不喜欢跟人挤。

 

“晚饭吃了吗?”马嘉祺怀里抱着电脑,空出一只手来牵丁程鑫。

 

“吃过了。”

 

“陪我去图书馆找本书再回家吧。”马嘉祺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俩人一起住。

 

“要不我们分手吧。”丁程鑫低着头,走到图书馆门口时,马嘉祺正准备替他刷卡,他忽然这么说,闸门被刷开,等了半天没人通过,又关上了。

 

马嘉祺消化了一下他这句话,没放在心上,又刷了一遍卡,把丁程鑫推了进去,“在图书馆不要说话。”

 

“丁程鑫同学,这是一封信,也是一封情书,我希望你能认真读完,像高考时做语文阅读理解一样认真。我知道你为什么想跟我分手,这个理由很幼稚,就像高中的时候,老师觉得坏学生不可以和好学生一起玩,因为好学生会被带坏,但为什么不是坏学生被带好,好像我们都没这样问过,而好坏的标准又是什么,我们也没有思考过。现在也一样,他们说你的那些话,你完全可以不放在心上。我喜欢你的原因可以有很多——你漂亮、阳光、善良,但也可以很少——是你就够了。因为在那个时候我遇见的是你,所以我喜欢的也只会是你。你不必让所有人满意,甚至你让所有人都不满意,我也一样会偏袒你。如果你觉得我这些话很难理解,那你只要知道,马嘉祺很喜欢丁程鑫,就足够了。”

 

4

小猫手机链

 

那年头还很流行一种叫手机链的东西,比他们小上十岁左右的人大概对这种东西印象不深。马嘉祺的第一个智能手机是丁程鑫用打比赛的奖金买给他的,在这之前他一直用诺基亚直板机,来电话声音很大的那种。

 

旧手机的挂链是丁程鑫买给他的,那天晚上俩人晚饭吃的有点多,就到附近夜市逛了逛。马嘉祺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夜市人很多,还价声交谈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充斥着劣质香水味和烟味,但丁程鑫喜欢这种地方,他从小就在这样的地方长大,感受过最底层社会的苦辣冷暖,很钟爱这样的人间烟火气。

 

摊位旁大多是女孩子,她们偏爱彩色的毛绒球球,差不多和手机一般大。丁程鑫吐了吐舌头,跟马嘉祺咬耳朵:“好像握了只老鼠在手里。”

 

摊主给他俩推荐简洁的字母款式,马嘉祺一副我只是随便看看不要理我的表情,双手插在口袋里,脊背挺得很直。小老板更精明,知道他不是买主,乐呵呵地去给正在挑挑选选的丁程鑫推荐商品。

 

“男孩子都喜欢这样的,你和你朋友一人一个,多合适啊。”

 

丁程鑫选了一只白色小猫,两块钱,很便宜,旁边的女孩子后知后觉地看中了这一款,摊主一脸惋惜地告诉她们,只剩这一个了。丁程鑫像是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战利品,丢下两块钱拉着马嘉祺就跑,撞到了很多人,说了很多声对不起,夏夜湿热的空气和成群结队的蚊虫从耳边飞驰而过。

 

“送你啦!”

 

新手机没地方能挂手机链,马嘉祺就把那只小猫和钥匙挂在了一起,小猫脖子上有个铃铛,每次他拿出钥匙,铃铛都会叮当作响,就好像丁程鑫陪他一起回家。

 

只是时间久了,白猫有点脏,马嘉祺想了很多办法,依旧没能让它恢复最初的样子,最后便放弃了,就好像很多事和很多人,时间久了,总是要变,什么办法都是无力回天。

 

5

大学的时候丁程鑫加了一个很厉害的游戏战队,打过很多比赛,拿了很多奖。后来跟马嘉祺分了手,他自己结了婚,好像一下子人就老了,年轻时候有关人生、有关理想的那些想法都被放弃,所有的意义都变成了无意义。

 

和马嘉祺谈恋爱的时候养成了逛博物馆的习惯,那人的爱好很老派,到了哪个城市都得到博物馆逛逛,丁程鑫看那些东西长得差不多,每次都硬着头皮陪他逛。

 

没想到分了手,习惯却留了下来。有一次和朋友去旅行,一开口就问第一站可不可以先去逛博物馆。朋友是他在新的队伍认识的,和他以前一样,对博物馆这种充满教育意义的地方深恶痛绝,骂骂咧咧地锤了丁程鑫几拳,转身就进了酒吧。

 

丁程鑫很多年没回来了,城市发展快,很多地方大变样,走在街上有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觉。

 

这间博物馆名字挺特别,就是远了些,但门票才五十块,丁程鑫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地铁转公交,又骑了会儿共享单车,才算到了地方。

 

他是在网上买的电子门票,在门口刷了码才进了门。里面访客不太多,总共二十来人的样子。丁程鑫在一楼逛了一会儿,觉得这里的展品都还算有故事,比起别的只有名头没有内涵的失恋博物馆强了不少,只是地段不好,影响生意。

 

讲解员说二楼特别展区今天开了,是他们老板的私藏,建议丁程鑫去看看。他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比如离婚证复印件、癌症诊断书或者失事汽车残骸,很有兴致地走了过去。

 

但东西的确很特别,看见那几封叫做“情书”的东西时,他只觉得眼熟,再往右边看,看到了紫罗兰标本、小猫手机挂件,标签上还写了日期,丁程鑫才确定,这些东西包括这间博物馆的主人,是马嘉祺。

 

“你怎么来这儿了?”马嘉祺在三楼看书,讲解员这会儿没事,把刚送来的快递给马嘉祺送上楼,神神秘秘地告诉他,“今天来了个小帅哥,但应该不小了,跟你差不多年纪。老板,去搭个讪嘛,就算你没兴趣,联系方式可以给我呀。”

 

马嘉祺被哄骗着下楼来要小帅哥的联系方式,讲解员在后面为他加油打气,手机已经准备好,就等着第一时间加微信。

 

“带队伍来比赛,没事就出来逛逛,好巧啊。”

 

“最近怎么样?都没有你的消息。”马嘉祺站的地方离丁程鑫有些远,光从他身后照进来,丁程鑫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便也低下了头。

 

“就那样吧,你呢?”

 

“也就,这样吧。”

 

有其他客人来特别展区拍照,丁程鑫给他们让位置,刚好走到马嘉祺旁边,前任相见,难免尴尬,丁程鑫摸了摸鼻子,不太自然地笑道:“这些东西放这儿,还挺合适的。”

 

“我有留旧东西的习惯。”马嘉祺错开了一点,光落在丁程鑫脸上,他看起来还是二十来岁的模样,无端地叫马嘉祺生出一种错觉,一切都是他的一个梦,他们现在还在上大学,等一会儿丁程鑫就会叫他起床去上课。

 

现实终归是现实,二十岁那年距离如今的他们相隔了十二年,一个轮回,几度春秋,足够相爱的人走散又重逢。

 

“挺好的,”丁程鑫抬起头逆着光看了马嘉祺一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挺好,说完觉得不合适,指了指楼梯口,“我先走了。”

 

“在哪儿比赛。”马嘉祺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一起下了楼。

 

“明茂二期A栋。”

 

“还能买票吗?”

 

丁程鑫本以为马嘉祺只是跟他客套,没想到他是真的要去。这场比赛的票卖得快,早就买不到,这会儿就是黄牛手里也没有了。

 

但他是教练,手上正好有一张票。

 

“你不是没兴趣吗。”丁程鑫的手塞在口袋里,有种第一次给马嘉祺递情书的紧张感,手心全是汗水。

 

“也不是全没兴趣,你不是也去吗?”马嘉祺语气很小心很可怜,好像很谨慎地在要一块糖。

 

“队里每个人都有一张票的,我不知道送给谁,你想去的话就给你了。”丁程鑫觉得这种解释很苍白,好像他来这儿一趟,就是为了制造偶遇。

 

马嘉祺很及时地给了他台阶下,“谢谢丁教练,我买了很久都没买到。”

 

丁程鑫脸更红了,比当年收到那句——晚安,男朋友的时候还要红,“不用谢。”

 

“你会对小朋友们很凶吗?”马嘉祺陪他在路边等车,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丁程鑫想起当年,他很嫌弃马嘉祺技术菜,经常在网吧凶他。

 

“小朋友们都很厉害。”

 

“你不凶就好,我还怕我把你惯坏了,”马嘉祺给丁程鑫开了车门,趁他低头的时候摸了下圆乎乎的脑袋,“那后天我去看比赛,希望小朋友们能赢。”

 

“谢谢。”

 

车开远了,马嘉祺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也希望我能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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