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

卿卿.2

 

03

小角色杀青向来悄无声息，丁程鑫简单把几件衣服卷起来塞进行李箱，确认了一下航班时间，掏出手机叫出租车。

 

这个点也不知道附近有几百个人要出门，还是司机师傅不爱跑这荒郊野岭，丁程鑫等了两分钟好不容易有人接单，还没等他开始高兴，那边取消了订单，他只好重新叫车。

 

“上车。”一辆车停在丁程鑫面前，后排车窗摇下来，来的人是马嘉祺。

 

丁程鑫本来没打算跟马嘉祺一起回去，他的机票是前些日子订好的，他也懒得问马嘉祺买没买回去的票，反正他那么大一个人也不会丢。

 

“师傅麻烦开下后备箱。”丁程鑫只带了一个行李箱，装得不算满，但还是有点重，师傅并没有下来搭把手的意思，丁程鑫也不爱麻烦别人，拖着箱子绕道车后面，正准备一鼓作气拎起箱子，马嘉祺下了车，说，放着我来。

 

丁程鑫就乖乖把箱子放着了，在心里诅咒马嘉祺下一秒就闪腰。

 

但马嘉祺没闪了腰，还给丁程鑫开了车门，经纪人做成助理，也是古今第一人。

 

上了车丁程鑫就开启静音模式，扭着头一直往窗外看，也不怕颈椎病犯了。马嘉祺看出他在躲，也没戳穿，拿出手机给丁程鑫发微信，“是不是没吃早饭？”

 

他俩分手之后没有互删联系方式，实际上就连分手那天他们也没吵得很厉害，分开依旧是体面的。但这几年间双方都换了几次手机，曾经的聊天记录早就找不回来，就好像他们是昨天才互相加了好友，属于他们的故事还没展开。

 

丁程鑫听见手机响，拿出来看了一眼，马嘉祺的名字出现在通知栏，让他一瞬间有点恍惚，他这才想起分手之后他连给马嘉祺的备注都没改回原名，仍是以前的“嘉祺”后面加一颗心，还好他以前没脑抽到备注个“老公”或者“宝贝”，不然他现在肯定要羞愤到当场跳车。

 

丁程鑫默默把把备注改成“马嘉祺”，又回了他一个字，“嗯。”

 

马嘉祺用余光瞟见丁程鑫在键盘上敲打半天，没成想对方就回了他一个字，但世界上不存在马嘉祺聊不下去的天，哪怕丁程鑫是他前任，他也明显感受到了丁程鑫的抗拒，但马嘉祺还是能够坚持下去，“那我一会去给你买。”

 

这回丁程鑫回了他三个字，“用不着。”

 

机场永远人满为患，丁程鑫拿了个口罩戴上，虽然他的出现不至于在机场引起骚动扰乱公共秩序，但他觉得人多的地方空气不那么新鲜。

 

丁程鑫把包放在行李箱上，掏出钱包找身份证，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见，正准备给酒店打电话问他们有没有捡到他的身份证，马嘉祺夹着他的身份证给他看了眼，又收了回去。

 

“身份证不能乱放，怕你丢了，我给你收着。”

 

毕竟他现在是经纪人，丁程鑫想骂人也得忍着，翻了个白眼说那谢谢你啊，以后我出门就不带脑子了。

 

马嘉祺笑着说以后这种小事就不用操心了，然后问丁程鑫要吃什么，他过去买。

 

丁程鑫早晨起来没胃口，闻了一路出租车里面的味儿，现在又被人群吵得头晕，什么都不想吃。

 

上了飞机丁程鑫发现马嘉祺坐他旁边，这人干什么都一副游刃有余地模样实在是气人，就算马嘉祺凑巧跟他买一趟航班，也没必要来跟他坐经济舱。丁程鑫坐经济舱是因为不红且穷，可马嘉祺又不缺钱，没事体验什么平民生活。

 

“看电影吗？”马嘉祺嘴上问着，但已经点开一部电影，缓存下来没有片头，耳机被塞进丁程鑫耳朵时，开场的音乐已经响起来，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挪挪身子，主动离马嘉祺近一些。

 

丁程鑫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个习惯，看电影和电视剧时遇见喜欢的情节就要评论，末了还要补一句要是自己遇见这种剧本该怎么表现。

 

“他的眼神细节真的好好哦，这要是我可能演成面瘫了。”丁程鑫声音很小，怕打扰别人，其实也是在跟自己自言自语。

 

马嘉祺就当他是挑起了话题，顺着说下去，“我看过你演的戏，都很好。”

 

丁程鑫拿捏不好这个“都很好”是个什么程度，是说马嘉祺看过的那些都很好，还是说他演过的戏马嘉祺都看过。丁程鑫的心里像是被小蚂蚁爬过，有点痒还有点乱，可他又不能问，他总不能直接问马嘉祺，你看过我多少戏？

 

“看什么呢？”马嘉祺发现丁程鑫视线没落在屏幕上，反而盯着遮光板看了半天。

 

“啊，就是，有点难懂。”丁程鑫笑了笑把这话题翻了篇，飞机落地时电影竟然还有一段没结束，他有点意犹未尽，点了下屏幕，发现还差十几分钟就结束，可回去肯定又懒得再翻出来看，不禁觉得可惜，轻轻叹了口气。

 

马嘉祺看过这部电影，不止一遍，在国外的时候他经常把这部电影翻出来看，剧情几乎倒背如流，“结局挺简单的，就是他们又在一起了，回了老家，买了庄园养了条狗，还生了个小孩。”

 

丁程鑫压根想不到这种电影会安排一个完美结局，微微有点惊讶，但也可能是他在电影上的造诣不够深，看了前面没能看懂影片的深层含义。

 

刘耀文昨天刚结束一个画展，闲下来已经是凌晨了，睡醒的时候发现日期不太对，今天丁程鑫要回来，匆忙洗了个脸就开车来接他，连头发都没梳。

 

“哇，你头发被炸了吗？”丁程鑫老远就看见顶着一头乱毛的刘耀文，连行李都不要了，张开双臂就跑了过去，给了刘耀文一个很实在的拥抱。

 

马嘉祺一看来接机的人是刘耀文，表情管理当时就下线了，定在原地冷着脸和刘耀文隔着人群互换不太友好的眼神，然后气氛在丁程鑫从刘耀文怀里抬起头时稍有缓和。

 

“咱们回家吧。”丁程鑫在刘耀文面前永远都是甜甜的，像成熟的橙子沾了蜂蜜。

 

“丁程鑫，”马嘉祺看着刘耀文被丁程鑫搂着的那条胳膊，觉得有点堵得慌，喘不过气，“后面行程咱俩还得确定一下呢。”

 

“啊，可是耀文说我儿子在家等我呢。”

 

“那你回去吧。”

 

04

在丁程鑫休息第四天的时候，马嘉祺自己找上门来了，带着一摞打印好的资料，还有一张行程表。

 

丁程鑫看着满满当当的行程表，大脑自动替换成等价薪酬，想着过几天丁骁骁上了一年级，要送给他一份大礼，庆祝他成为了小学生。

 

丁程鑫住的房子很小，格局一览无余，两室一厅，还有个书房，但房子朝向还不错，采光很好，阳台放着很多盆植物，像一个微型花园。

 

屋子里的摆设不是很多，但是很干净，地上连根头发都没有，一看就是丁程鑫的房子。空气里还有淡淡的橙子味，不知道是丁程鑫身上的味道，还是他刚刚吃过橙子。

 

马嘉祺很快将丁程鑫家里的一切记在脑子里，但他记得丁程鑫说还有个儿子，却没见到。

 

“这个综艺我是这一季的嘉宾吗？”丁程鑫拿着行程单指着一个最近大火的综艺问，显然是不太相信。

 

“对。”马嘉祺帮他打消疑虑，其实拿到这综艺的资源对马嘉祺来说不难，难的是讨丁程鑫欢心。

 

而现在的丁程鑫显然不是六年前的丁程鑫，虽然这是个很看智商的游戏，不太适合丁程鑫，他却没拒绝，而是向马嘉祺道谢。如果是以前呢，他肯定会说，马嘉祺，我记性那么不好，你让我上这种综艺是想看我出丑吗。

 

“你是不是不喜欢？其实嘉宾不用干什么，走好台本就可以了，要是不喜欢这个我再给你看看别的，我就是看这个最近火才给你接的。”

 

丁程鑫把行程单还给马嘉祺，低着头笑，“能去这个就很好啊。”

 

“丁骁骁！你画的这是什么啊！”刘耀文几乎崩溃的声音从书房传来，丁程鑫赶紧过去察看情况。

 

“爸爸。”丁骁骁拎着一张奇异涂鸦委委屈屈地看着丁程鑫，似乎是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自己儿子没绘画方面的天赋，这点丁程鑫还是知道的，只是刘耀文一直贼心不死，还以为天底下的小孩都能像他一样，一出生绘画技能满点，高中直接被保送国内最好的美术院校。

 

“我都说了他不会画画，你快别浪费时间教他了。”

 

马嘉祺觉得自己头顶和阳台上那一片没开花的植物一样绿，不过他好像自作多情了，丁程鑫对刘耀文的态度明显比对他的态度好很多。

 

“这是你儿子啊。”

 

“你怎么来了啊？大白天的你随便进一个omega家里像话吗？马嘉祺你能做个人吗？”刘耀文以前就跟马嘉祺不对付，上次接机是俩人没见面几分钟才没点起火，这会儿刘耀文还在跟丁骁骁生气呢，直接火力转移到马嘉祺身上。

 

丁骁骁夹在三个大人中间显得弱小可怜又无助，小心地躲在丁程鑫身后，说：“爸爸，他们是在吵架吗？”

 

“刘耀文你吓到我儿子了！”

 

最后的结局是丁程鑫赶走刘耀文，打算跟马嘉祺商量一下后面的工作，可马嘉祺显然对丁骁骁更感兴趣，可能年近三十还没有孩子的Alpha也会羡慕别人的孩子吧。

 

丁程鑫也想把马嘉祺赶走，但看见丁骁骁跟他玩的开心，没舍得。

 

马嘉祺仿佛天生有带小孩的天赋，也可能是亲生父子间的心意相通，丁骁骁和马嘉祺一起拼乐高，进展明显很顺利。

 

“爸爸过来一起吧。”丁骁骁叫丁程鑫一起拼乐高，其实丁程鑫不太会，每次他都给丁骁骁帮倒忙，只好坐在旁边看马嘉祺和丁骁骁仿佛开了外挂一般很快拼好一个城堡。

 

“你儿子挺聪明的。”

 

“你是不是想说不像我。”丁程鑫忙着给丁骁骁拼好的乐高拍照片，没看见马嘉祺的视线落在他后颈处。那儿有一条很浅的疤，是丁程鑫做标记清除手术留下的。那条疤痕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毕竟手术已经过去四五年。

 

丁程鑫留马嘉祺吃了晚饭，总没有到了饭点赶人的道理，况且丁骁骁那个没出息的小屁孩黏在马嘉祺身后像个小尾巴，丁程鑫也不好意思把他们拆开。

 

“我可不可以问一下，他爸爸是谁？”丁骁骁吃饱饭回了卧室，桌上只剩马嘉祺和丁程鑫，他终于能把这个问题问出口。

 

“你又不认识，问这个干嘛？”丁程鑫的确很心虚，刘耀文之前总说丁骁骁不管是长相还是智商都更像马嘉祺，只有偶尔散发出的傻白甜气质百分百遗传自丁程鑫。

 

“是圈内的吗，怕对你后面发展有影响。”

 

“算吧。”经纪人应该算是圈内人了。

 

马嘉祺皱了皱眉，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追问道：“哪个公司的？”

 

丁程鑫却不愿再说，他总不好往无辜的人身上安罪名，平白无故让人家多个儿子。可他也不能说，跟我一个公司的，那些事就彻底兜不住了。

 

“你别问了。”

 

能让丁程鑫这么为难，马嘉祺只能往最坏了猜，可能那人真的是什么圈内大佬，连他都撼动不了的那种。当初陈哥说过，丁程鑫连陪制片人吃饭都不愿意去，包养这种事更别提，这事大概率也不是丁程鑫自愿，说不准是霸王硬上弓，反正他一个没钱没背景的新人，谁都能欺负。

 

丁程鑫站在洗碗池旁边洗碗，系着粉色小熊围裙，背对着马嘉祺，瓷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让马嘉祺想起他们大学在校外租房同居的日子，以前他以为他们一辈子就这样了，岁月静好，无波无澜，可这一辈子太长了，在某个看似温良无害的夜晚，所有故事都朝着另一个方向不受控地疾驰而去。

 

“我来洗吧。”水龙头里流出来的水是冷的，丁程鑫永远不知道爱自己，马嘉祺一手抓住他手腕，另一只手伸到他背后解开围裙，站在了丁程鑫和洗碗池的中间。

 

丁程鑫局促地在厨房站了一会儿，发现马嘉祺洗碗的动作很娴熟，他本来就这样，什么事都会做，都做得好，但也或许他在国外那么多年有过别的男朋友，毕竟马嘉祺是个很优秀的男朋友。

 

现在说不定人家也不是单身呢。

 

丁程鑫揪着裤子，留下一小片细碎褶皱，给马嘉祺扔过去一包厨房用的纸巾，叫他待会儿把台面擦干净，碗里也别留水。

 

马嘉祺趁着丁程鑫在敷面膜，溜进丁骁骁卧室，小孩正在看动画片，被马嘉祺用一个棒棒糖骗走了手里的平板。

 

“你爸有男朋友吗？”马嘉祺觉得这么小的小孩不一定明白男朋友的意思，又问，“有没有别的男人，对你爸爸特别好？”

 

丁骁骁平常不经常被允许吃糖，尤其是晚上，所以他觉得马嘉祺是个好人，毫无防备地把丁程鑫的底全透了，“有啊，认识爸爸的人都喜欢他。”

 

这孩子怕不是像了丁程鑫，也问不出什么，马嘉祺问丁骁骁要了手机，把自己手机号存了进去，“以后你爸有什么事你就给我打电话，不许给刘耀文打电话。”

 

“为什么？”

 

“你想跟他学画画吗？不想的话就打给我，我给你糖吃。”

 

“马嘉祺！”丁程鑫敷完面膜发现马嘉祺不知道去哪儿了，过来丁骁骁的房间果然看见他在哄骗小孩，“谁让你给我儿子吃糖的！”

 

“不是，那小孩……”

 

“我数三个数，赶紧给我出去！”